黄鹤楼位于湖北省武汉市武昌长江南岸,相传也始建于三国孙权,唐时名声始盛,其闻名于世是得益于崔颢的一首诗《黄鹤楼》:“昔人已乘黄鹤去,此地空余黄鹤楼。黄鹤一去不复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。晴川历历汉阳树,芳草萋萋鹦鹉洲。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。”
此诗得到南宋诗论家严羽极高的评价,他在《沧浪诗话·诗评》中说:“唐人七律诗,当以崔颢《黄鹤楼》为第一。”在严羽看来,《黄鹤楼》就是唐代七律当仁不让的压卷之作。
《唐才子传》有记,李白曾登上黄鹤楼本欲赋诗,抬头看见崔颢此作,随之搁笔说:眼前有景道不得,崔颢题诗在上头。有人说此事或出于后人附会,未必真有其事。但从另一侧面也说明了崔颢的这首《黄鹤楼》的确是千古名作,未负盛名。
崔颢(hào)生年不详,卒于天宝十三载(公元年),汴州(今河南开封市)人,曾担任许州扶沟县尉,官位不显,后游历天下二十多年,天宝九载前后曾任监察御史,官至司勋员外郎。
史书上对崔颢的记录很少,无论是《旧唐书》还是《新唐书》,对他的描述都只有淡淡几笔。如《新唐书.崔颢传》记载:
崔颢者,亦擢进士第,有文无行。好蒱博,嗜酒。娶妻惟择美者,俄又弃之,凡四五娶。终司勋员外郎。初,李邕闻其名,虚舍邀之,颢至献诗,首章曰:“十五嫁王昌。”邕叱曰:“小儿无礼!”不与接而去。
而《旧唐书.崔颢传》就更加简练了:
崔颢者,亦擢进士第,有文无行。好蒱博饮酒。及游京师,娶妻择有貌者,稍不惬意,即去之,前后数四。累官司勋员外郎。天宝十三载卒。
虽然史书对崔颢的笔墨很少,但都不约而同地提到崔颢的生平几件事:一是进士及第出身;二是喜好饮酒和赌博;三是喜欢娶美貌的女人为妻,稍不顺意就休离;四有文无行。
前面三点都极为通俗易懂,容易理解,那么“有文无行”是什么意思呢?怎么“无行”?唐代史书上并无过多的记载,但元代辛文房的《河岳英灵集》说:“颢少年为诗,属意浮艳,多陷轻薄。晚节忽变常体,风骨凛然,鲍照、江淹,须有惭色。”是说崔颢年少的时候,作的诗词浮艳轻薄,为当世之人不喜。因为我们看不到他早期的作品,所以不确定这话是否为真,但有一件事却被记录在《新唐书.崔颢传》之中,就是李邕与崔颢相见的场面。
李邕,唐北海太守,人称李北海,他博学多才,少年成名,其父李善是唐代大名鼎鼎的文学家,曾注解《昭明文选》。李邕喜结交名士,听闻崔颢有才名,虚舍邀之。崔颢欣然前往,并带了一首自己认为最满意的诗作——《王家少妇》(有人题作《古意》):
十五嫁王昌,盈盈入画堂。自矜年正少,复倚婿为郎。舞爱前溪绿,歌怜子夜长。闲时斗百草,度日不成妆。
这首诗是以一名少妇的角度讲述婚后的幸福生活,将女子的活泼情态写得极为生动传神,大意是说自己十五岁那年嫁到了王家,和丈夫恩爱,情投意合;自己不但貌美,还能歌善舞,闲时玩玩斗草的游戏,有时连上妆都懒得上了。
这是一首写闺房乐的诗,不过,方正君子李邕却不喜欢,当他听到第一句十五嫁王昌时,便拂袖大怒,说“小儿无礼”,于是,李邕不予接而去。想来李邕心里认定了崔颢是一个“名陷轻薄”之人了。
其实挺替崔颢喊冤的,这首乐府歌情致真切,并未有过分的跨出道德尺度的界限,是时人过分解读了罢?明胡应麟评此事说:“这是乐府本色语,李邕以为小儿轻薄,岂六朝诸人制作全未过目邪?”
不过,李邕拒绝崔颢也不是没有原因的,这首诗虽然写得生动传神,文学手法娴熟,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,就是格调过低。想想李邕是什么身份,想想此行的目的,这是为自己争取仕途的大好时机,即使不能表现出自己有着崇高的理想,也不能拿着闺乐诗去打发吧!若说这首诗拿给同窗好友或歌女还说得过去,但献给长辈可就非常失礼了。那还不如不去献诗,还能博得一个清高的名声。
在传统观念里,想要观察一个人品格的高低,从他的著作中便能窥知一二。若是一首诗境界低下,即使写得再美妙,都会遭到人们的鄙薄。如果李邕接受了崔颢,那岂不是要告诉世人:我李邕和你崔颢是同一档次低下的人?这么打脸的事情李邕怎么可能会做?崔颢这是犯了大忌。
除此之外,崔颢好酒又好赌,还“好色”,这里的“好色”是指他“娶妻择有貌者,稍不惬意,即去之,前后数四”,非美不娶,娶又弃之,前后四五次,乐此不疲,这是始乱终弃的衣冠禽兽啊。古人极重夫妻关系,纳妾可以,但正妻不能随意休弃的。古人还极重嫡妻嫡子,以便继承财产,但崔颢这样休了再娶,娶了又休,家里必然会因继承财产的问题发生争端而被搞得家无宁日。这样乱糟糟的人家,众人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吧。
因此,崔颢被称为“有文无行”其实并不过分。
不过,前面也提到,虽然崔颢年少时作诗流于浮艳,但他后来到边塞从军,诗风陡然一变,开始写作以军旅生活和塞外风光为主题的诗歌,这也算是“浪子回头”了吧。
结语:虽说崔颢的道德品行和他的文章、诗歌是两码事,我们也不会因此否定他所做的贡献,但是,这样一个人,也绝不应当被时人极力推崇。想来,记录唐代史书的作者是考虑到了这一点,才对崔颢的生平以三言两语的笔墨写就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