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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烨邬莹莹李梦婕阮佳波
百官城区有龙山,有凤山,这些山的名字不可谓不大气。龙和凤是华夏阳和阴的图腾。要说文化,便是源远流长;要说联想,可谓诉尽人愿。
但独独半山,听起来多少有点“英雄气短”。即便是再往外,梁湖兰芎山,小越福祁山,道墟方向的峰山、稷山和称山,以及后海的夏盖山。任何一座山的取名都似乎要比“半山”来得深思熟虑。似乎是造物者把好的名字用尽了以后,才草草编了“半山”的名字按在它上面,这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一座小山。可即便是随意,这座小山没有被赋予任何的美好遐想,却也被它的命名者在不经意间暴露了身世。传说早先这座山又高又大,可与龙山、凤山相媲美,号称“三大金刚”。后来挨了虞舜一鞭,才变成了今天的模样。
大舜挥鞭肇半山
那一年,大舜隐居在百官。听说虞北平原海水泛滥,百姓苦不堪言。当时浩渺的东海就像是被魔鬼附了身,多少年来大家好不容易开垦好用来种庄稼的沙地,却被它接二连三地往嘴里吞。这还不够,它还非逼得老百姓们没地遮阳、无处躲雨。发起性子来,它就像猛兽从海里窜起,掀得房子、屋子都稀巴烂。老百姓害怕它,只得节节后退。但即便是这样,又供尽了三牲五谷,这魔鬼还是不依不饶,紧紧相逼,甚至要去了不少无辜的性命。
这还了得?大舜一听就火冒三丈,决定要好好收拾他。他随手拿起身边的一条赶山鞭,气匆匆地就往东海赶去。但走出家门过了河,没几步就被一座大山挡了去路,就是那三大金刚之一。这山虽不是直插云霄,也好歹如屏障一般。正在这时,东海的浪又高高扬起,翻滚着、咆哮着,想来是要大干一场。隔着山,百姓门心惊胆战的哭嚎声都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了。大舜心急如焚,又恨那山挡道,震天的呼喊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内心。忽然“啪”的一声,犹如雷霆万钧,原来是大舜扬起了手中的赶山鞭朝大山打了去。这一鞭,夹着恨。只是这山岿然不动,大舜急上心头又无可奈何,越发怒了。
“乡亲们民不聊生,你还在此捣乱!”还没说完,大舜又是一鞭子抽去,还补上一脚。这一鞭子可不似刚才,厉害得紧。只见这座大山先是沿着鞭痕轰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,继而一整座崩溃似地垮塌了下来。尚有余力的鞭梢又在山头绕了几圈,紧紧缠住了半截子山。待大舜将鞭子一收,这卷着的半截就顺势被拔了起来,腾到了空中。也在这时,大舜从刚刚被劈掉了半截的山头望去,终于看清了面目狰狞的海浪和噤若寒蝉的百姓。汹涌的海浪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,似乎就是故意冲着舜在挑衅。于是,它们又卷起一波接着一波的浪头向空中跃去,直蔽得天地无光,惹得大舜咬牙切齿。高高在上的海水预备来一招从天而降,好让这里彻底夷为平地。若是如此,这里真将哀鸿遍野。
见这情形,舜也着实倒吸了一口冷气,竟一时不知所措。直到他退了几步才忽然记起,那半截山还悬在那根鞭子上。急中生智,他就将鞭子往前奋力一挥。在海浪刚要使出浑身解数的刹那,“轰隆”一声,半截山飞速地朝它旋去,如同一箭穿心,瞬间打得海浪提不起精神。原先还是铺天盖地的海水,立刻瘫了下来,化作一闪而过瓢泼的雨。也在此时,太阳又恢复了它的光彩。虞北平原上只剩下残余的海浪在海滩边有气无力地挣扎,原本凶神恶煞的海浪就这样一蹶不振了。大舜走上前去,又往海里补了几鞭,免得留下后患。直到它们连最后一点淫威都渐渐缩进了海里,大舜这才放心离去。
那些先前被吞进大海的土地又终于露了出来,一切都回到了往日的平静。只是之前那座挨了大舜几鞭子的山,就剩下了原先的一半,金刚的威风早已不再,这个小小的山头也就理所当然地被叫做了“半山”。而那镇住了海潮淫威的半座,就是现在的夏盖山。因其救人于危难,当地百姓也将它看做神山。只不过它的得名还得在几十年后,要等大禹治水时从它身上经过,老百姓才热情地给它定名,之前也仅是依形唤作“镬盖山”。
虞城花园称虹蛘
好在这是一座小山,宛若城区里不可多得的盆景。或许就是从虞舜那一鞭子起,半山注定了会被精雕细琢。年复一年的装扮,教它越发显得精致。花草树木和亭台楼阁从山脚一直交相辉映到山顶,远比大龙山和凤山要来的别致、秀丽。在这里与在苏州园林里散步,毫分不差。而且随着山下虞城发展的迅猛,这座已经完全置身于闹市的小山,成了拥挤生活空间里的可爱之物。它就像是给日渐高压之下的生活开了一扇后门,叫人总可以由着天性透透气,带给人以清新的感受。久而久之,它名副其实地成为了城市人的后花园。人们还给它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,叫做“虹蛘公园”,而这又和大舜有关。
虹蛘本是一个村名,就在上浦镇的曹娥江边,舜的父母就是这个村里的人。传说中,舜母梦见自己被一道七色彩虹缠身,这便有了舜。十四月后的一天,天色恶劣无比。原是黑云翻墨、倾盆大雨,宇宙间混沌难辨。忽然雨止云开,天清日明。似有神助,四野浊气全无,而且空中还挂起了一道瑰丽的彩虹。一篇祥云飘到了舜母的屋顶,随着啼哭声起,舜就这样出生了。久盼得子,家人自是喜不自胜。而特别令大家惊奇的是这小孩目有双瞳,奇异非凡。望着小孩子乌黑透亮的眼睛,夫妻俩百思不得其解,两人一商量,就给他取名为“重华”。孰料这孩子实在不得了,后来成为了华夏圣君。这村子本来叫做姚丘,遂更名为“虹蛘村”。名字的更改当然是为了纪念虞舜,虹蛘公园也是如此。
也是从虞舜开始,上虞大地上谱写出异常华美的人文篇章。“上虞名郡,溯自大舜;后妃淑德,娥皇女英;汉有大儒,王充论衡;晋则谢安,东山大隐;曹娥至孝,英台情深;史推实斋,文称丏尊;迄至今世,马竺谢晋;文物大邦,千古名扬。”武侠大家金庸曾用高浓度的笔墨,精炼概括了上虞文脉的源远流长。这篇浓缩的精华,就被原样镌刻在虹蛘公园的北门入口。穿过入口处的假山往上,就是郁郁葱葱的半山。曲折的阶梯若盘旋的巨龙,隐匿在这一片绿海里;又似宫殿的步道,逐级上升直通天界。一路攀登,鸟叫声四处都有,却并不能找见,好像是每一棵树都会开口说伶俐的话。
玲珑精巧重华塔
原先的半山上可没有现在这么丰富的景观,但得益于多年来人们用心的经营,也如游步道上的爬山虎,从一两株的稀稀疏疏到了现在的绿云密布。
这之中,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重华塔的修建。无论在上虞城区的哪个方向,远看重华塔都如山尖的点缀。走近看时,却着实蔚为大观。但这塔最具魅力的地方,绝不是体积的大。所谓玲珑宝塔,自有它的巧妙。这塔六角造型,共有七层。除了结构上的庄重,它的迷人之处更多地都暗藏在游人的头顶。只有抬起头,才能感受到建造者的这一份热情。
从山顶西边的石阶拾级而上,最先看到的便是横梁之上的《长松迎客图》。在两三米宽、高一尺许的空间里,挺拔而多姿的松树伸展出优雅的手向游人款款招徕。顺时针沿着塔基围观,《琼山楼阁图》、《圃间书屋图》、《松山飞瀑图》、《山河锦绣图》、《漓江春色图》依次展现,皆用不同的色泽和多变的线条描摹了自然的意趣。细细比较,几幅画作里山川的面貌还是迥然各异的。《山河锦绣图》里的山有着宽广的气势,山体之间的大小对比也格外明显。而《漓江春色图》中的山峰虽然高度都差不多,但却一座有一座的样子,神形都不同。和在桂林漓江边上的真山一样,也是拔地而起,也是那么多变而合群。同样,那山水间的楼阁与屋舍在纵横捭阖之间也各有千秋。几幅丹青,浸淫了祖国山川的处处秀丽。即便是飞瀑看似雪白无物,也依然能感受到它的荡气回肠。
画与画的衔接处是六根圆柱,柱子外边又有牛腿装饰。我们素知曹娥庙的雕刻真实、灵动,那是古代匠人用一笔一划所积攒的年华。重华塔的牛腿,虽是今世作品,也不乏传神细腻。《长松迎客图》的左端,是孝女曹娥的毅然投江之举,右端是嵇康抚琴而歌的飒爽身姿。一个果敢,一个风流,都在刀和木的交接中,注入人物以鲜活独特的气质。当然还有魏伯阳的仙风道骨,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温柔缠绵,谢安的沉稳大气,王充的自信刚毅,他们都被匠人拿捏得神形兼备,让人敬意丛生。偶有楼宇、青山、翠竹、松树的点缀,也如他们外化的心境,不仅助长了木雕的形式之美,也助推了我们对他们的精神理解,使人不得不佩服匠人的技艺之巧和制作之诚。
外头精美传神,背面的六块横梁照样也不逊色。《长松迎客》的背面就是《顽童嬉乐图》,几个孩子形态不一,憨态可掬,他们的稚气仿佛能从画里呼之欲出。而后一副是《村婴嬉水图》,往前一副是《教稚子图》,也都是无邪的孩童形象。另三副则是《清气若兰虚怀当竹》、《寒冬明月照三友》和《闹春图》,竹、兰、梅都是传统文化中的文人雅玩,较之外面的山水,更多了几份内敛、静谧。意犹未尽的画工门还在顶部转角的三角地带里书写了六幅书法。“故人西辞黄鹤楼,烟花三月下扬州。”“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。”“白云山上白云深,雨后春光一色新。”“横看成岭侧成峰,远近高低各不同。”“山明水净夜来霜,数树深红出浅黄。”“花开红树乱莺啼,草长平湖白鹭飞。”笔若游龙,写满了登山观景的意趣。这些诗歌虽然是先人所做,但句句契合登临半山的气韵。仿佛站在半山之巅,稍一动情就能头口而出的。其它凡是空处,又都描龙画凤不断,绝不落下半处。塔门紧闭,重华塔以上六层虽不能至,仅抬望眼,同样如花似锦。
这些雕刻、绘画、书法以及借由这几种形式所表达的内容,都像是地域精神和生活情感在审美之上的倾注。虽说塔的修建最早源自佛教,但国人对文化的敬仰,也绝不输于信仰。据说早在东汉,佛教刚传入洛阳白马寺后,塔的建造就已经显现出了浓浓的奔民族趣味。历代的能工巧匠又不断地赋予了它极大的热忱和高超的技术,并使它与本土材料和建筑形式紧紧结合。塔原叫浮屠,隋唐时期被翻译家们最终定为“塔”。这一语言上的改动,又使塔全然脱离了原本的宗教趣味,进一步走向了普罗大众,并成为一种别具中国味道的美学追求和哲学思考。所谓“宝塔镇河妖”,塔的修建在后世当然也有改善风水的现实之用。但与其它建筑相比,塔相对来说要高一些,要瞩目一些,更给人以方向的指引。重华塔上所展现的都是厚重的文化,无论远观还是靠近,这些精华都微微泛着生命的光。也是自古以来,我们中国人早已习惯了用类似这样的精美形式来传递知识、传达规范和传承文化。这也无难怪乎,在几千年的感性世界里,在大部分中国人的心中,文化就是信仰,并在彼此的交流吸收中,内化成为集体性格。
重华塔下,转完一圈又是一圈。人们往往沉醉在这些作品中,一旦欣赏就是半天。只在风起时,塔铃接二连三的清脆,抖落出空灵的金声,才又将人唤醒。
只要在上虞,大舜的影子哪里都在。对于我们上虞人而言,也只有舜的痕迹,才能让我们感觉到故乡的真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