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华历史忠魂系列之寻根归国渥巴锡

清高宗乾隆三十六年(公元1771年)盛夏的一天,清朝西北边陲伊犁河畔,几位首领模样的人物,风尘仆仆,跳下骏马,跪倒在地,亲吻脚下的黄土,深情地说:“祖国啊,我等回来了,回到家了!”清朝廷锡伯营总管伊昌阿快步向前,扶起其中一人,说:“尊敬的渥巴锡汗王:我———锡伯营总管伊昌阿,奉当今圣上诏令,代表伊犁将军伊勒图和参赞大臣舒赫德,热忱欢迎汗王及土尔扈特同胞,胜利归来,回到祖国怀抱。”那位名叫渥巴锡的汗王紧紧拥抱伊昌阿,胡须抖动,热泪盈眶,哽咽……

渥巴锡(生卒年不详),蒙古族人,先祖为蒙古土尔扈特部的酋长。他这次率领土尔扈特同胞回归祖国,有着一段不平凡的往事和不平凡的经历。

元朝灭亡以后,生活在中华大地上的蒙古族人分化成很多部落,漠北高原主要有兀良哈部、鞑靼部、瓦剌部,天山北面主要有准噶尔部、土尔扈特部等。各部落痛恨灭亡了元朝的明朝,每每铁骑入侵,曾给明朝边防造成了极大的麻烦;但它们之间也不和睦,更不团结,经常为了实际利益而发生冲突。单说准噶尔部和土尔扈特部,前者势力强大,后者势力较弱。前者遂以强凌弱,侵占后者的牧场,掠夺牛羊,焚烧毡帐,杀害妇女和儿童。土尔扈特人无力对抗,吃尽了苦头,为了生存,不得不在明朝末年,离开故土塔尔巴哈台(今新疆塔城),向西迁徙。他们越过哈萨克草原,渡过乌拉尔河,到了遥远的伏尔加河下游,里海之滨。那里当时尚未被沙皇俄国占领,气候湿润,水草丰茂。土尔扈特人便在其地安营扎寨,用勤劳的双手开拓家园,建立起一个以游牧业为生计的政权,称土尔扈特汗国。汗王即部族的酋长———渥巴锡的先祖。

土尔扈特人从定居建国的那一天起,历任汗王都认定自己是东方人,是中国人,根在东方,根在中国。族人普遍说蒙古语和汉语,使用蒙古文字和汉字,信奉佛教,生活习惯和礼仪风俗等也一如中国。由于家境优越,渥巴锡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,写得一手好字,并能用蒙古语和汉语背诵一些唐诗与元曲。如李白的《静夜思》: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。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”崔颢的《黄鹤楼》:“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。”马致远的《天净沙》:“枯藤老树昏鸦,小桥流水人家,古道西风瘦马。夕阳西下,断肠人在天涯。”渥巴锡长大后,从祖父、父亲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,再背诵这些诗句曲句,觉得别有一种苦涩,更会浮想联翩:自己和族人的“故乡”、“乡关”在哪里?自己和族人不也是流落在“天涯”的“断肠人”么?

渥巴锡从祖父、父亲口中还知道,土尔扈特人生活在异国他乡,已经一百多年,处境非常艰难。那是因为沙俄逐渐强盛,一直企图让土尔扈特汗国归附、臣服于沙皇俄国。这一无理要求,遭到理所当然地拒绝。沙俄政府改而在政治、经济、思想上实行高压政策,残酷压榨和迫害土尔扈特人。汗国的体制是汗王决定一切,下设管理机构扎尔固(王公会议),由几位德高望重的酋长组成。沙俄政府为了降低汗王的地位,多次提出要改组扎尔固,划归他们的外交部管辖。沙俄政府向汗国征收高额赋税,又向伏尔加河流域大量移民,肆意挤压汗国的牧场。最不能容忍的是,沙俄政府还力图使土尔扈特人改变宗教信仰,信奉他们的东正教。沙皇俄国和土耳其国爆发战争,历时二十多年,十余万土尔扈特青壮年被强行征兵,充当炮灰,其中七八万人抛尸在战场上。渥巴锡的祖父、父亲,在获知明朝灭亡,清朝迁都北京以后,考虑族人的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,曾经致书清朝廷,表达了回归祖国的愿望,可惜限于种种原因,回归未能成行。

渥巴锡的父亲死后,渥巴锡成为新一任汗王。他身体强健、性格刚强,为了实现祖父、父亲的遗愿,暗中派人打听祖国的情况。他很快知道,清朝迁都北京以后,几位皇帝依次是顺治帝、康熙帝、雍正帝、乾隆帝,注重民族团结,发展生产,国力大大增强。尤其是康熙帝,在位六

十一年,干了许多大事,其一就是平定了蒙古准噶尔部噶尔丹的叛乱,使天山南北广大地区尽入清朝版图。后来准噶尔部达瓦齐和阿睦尔撒纳又发动叛乱,亦被乾隆帝平定。乾隆帝设置伊犁将军、参赞大臣、领队大臣、都统,率兵分驻伊犁等地,天山北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平景象。渥巴锡了解到这些情况,激动而又兴奋,毅然决定率部东归,寻根归国。他召集负责扎尔固事务的酋长策伯克多尔济、舍楞等人,密商此事。然而,众人颇多疑虑。主要是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园,哪能说丢弃就丢弃?汗国共有四万多户二十多万人,男女老少,拖家带口,万里迢迢东归,谈何容易。渥巴锡理解下属的疑虑,并不急于决断,说不妨深入到族人中去,广泛征求族人的意见。两个多月后再召开会议,众人的意见竟惊人地一致。因为全体族人憎恨沙皇俄国的欺凌,全都赞同东归祖国。渥巴锡满心欢喜,说:“叶落归根,水流入海,寻根归国,乃人心所向,人心所向啊!”他和策伯克多尔济、舍楞等商量了一系列具体事项,确定了归国起程的日期,举国顿时紧张地秘密地行动了起来。

这年新年刚过,正月初四,渥巴锡向全副武装的战士发表讲话,响亮地提出“回到东方去,回到太阳升起的地方去”的口号。“东方”、“太阳升起的地方”,就是清朝,就是祖国。这一口号点燃了土尔扈特人心中的火焰,给了他们无穷的勇气和巨大的力量。汗国地跨伏尔加河,东岸三万多户,西岸一万多户。按照计划,全体族人全部东迁。不巧的是,出发的那一天,河面没有结冰,西岸的人无法过河。渥巴锡临时决定,东岸三万多户十七万多人,先行上路。他亲手点火,焚烧了自己居住多年的房屋,以示一去不返的决心,然后率一万多名战士断后,以抵御有可能追袭的沙俄军队。这是一支浩浩荡荡、蔚为壮观的队伍,按部落编成阵营,或骑马,或乘车,还有人驱赶着牛羊,逶迤数十里,宛若多条蜿蜒的长龙。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回到东方去,回到太阳升起的地方去!那里才是自己的祖国,自己的家乡。

土尔扈特人举国东归的消息传至圣彼得堡(今俄罗斯圣彼得堡)。沙俄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勃然大怒。她认为,这是对沙皇俄国的蔑视,也是对沙皇俄国的挑衅。她立即派出哥萨克骑兵,追袭胆敢蔑视和挑衅沙皇俄国的土尔扈特人;同时采取措施,监视和控制伏尔加河西岸的土尔扈特人,严禁离开。在乌拉尔草原,哥萨克骑兵追上了土尔扈特人的一支队伍。土尔扈特战士英勇战斗,杀死一千多名敌军,己方也有九千多人壮烈牺牲。渥巴锡率部途经奥琴峡谷。哥萨克骑兵提前封住谷口。渥巴锡从容指挥,正面佯攻,另派战士包抄至敌后,前后夹击,几乎全歼敌军,硬是从一夫当关、万夫莫开中夺得一条通道。渥巴锡的东归队伍,除了沙俄军队的围追堵截外,还遭遇严寒、疾病、饥饿的侵袭,人员和牲畜损失惨重。有人产生动摇情绪。渥巴锡及时召开会议,坚定地说:“我等寻根归国,目标已定,宁死也不能回头!”正是出于这样的信念,渥巴锡和土尔扈特人不怕困难,不畏艰险,坚持一步步前进、前进、再前进。

土尔扈特人东归,清朝廷事前一无所知。三月,定边左副将军车布登札布进呈奏书,说沙皇俄国通报,有这么这么回事。乾隆帝一听大喜,立刻诏令伊犁将军伊勒图和参赞大臣舒赫德,要他们热忱欢迎远道归来的渥巴锡汗王和土尔扈特同胞,并要妥善安置。五月下旬,渥巴锡一行经历千辛万苦,跋涉上万里,终于抵达伊犁河畔,踏上了祖国的土地。据清宫档案《满文录副奏折》记载,渥巴锡率部出发时共十七万多人,“其至伊犁者,仅以半计”。就是说,约有八九万人死在了漫漫的归途中!

伊勒图举行盛大宴会,欢迎渥巴锡及策伯克多尔济、舍楞等人。舒赫德宣读乾隆帝的诏令,诏令内容热情洋溢,也很具体。渥巴锡等跪地谢恩。宴会上,渥巴锡说起族人在沙皇俄国的苦难,说起归途中的艰辛。在座者无不为之动容,敬佩他们念念不忘祖国的情怀,称赞他们东归祖国的壮举。伊勒图遵从乾隆帝的诏令,妥善安置回归的土尔扈特同胞,指定牧场,提供毡帐、衣服、粮食、茶叶等生活用品,另拨专款,供采购牛羊等牲畜。全国各地纷纷捐钱捐物,接济归来的兄弟姐妹。漂泊的游子在祖国土地上,有了固定的住所和温暖的家,稳定安定,开始自食其力,安居乐业,真好!

金秋九月,天高气爽,丹桂飘香。渥巴锡、策伯克多尔济、舍楞等十三人,应召赴避暑山庄(今河北承德)朝觐乾隆帝。同行的随从有四十四人。乾隆帝盛情会见并宴请他们,称赞他们及全体土尔扈特人,是有志气有骨气有血性的炎黄儿女和中华英雄。这一年,正值避暑山庄普陀宗乘庙落成,举行隆重法会。乾隆帝命在普陀宗乘庙内建两座石碑,碑上用满、汉、蒙、藏四种文字,镌刻他亲自撰写的《土尔扈特全部归顺记》和《优恤土尔扈特部众记》两篇敕书,以作永久的纪念。

渥巴锡率领土尔扈特人东归祖国,充满传奇色彩。在他们身上,爱国主义精神和英雄主义精神紧密结合在一起,壮怀激烈,悲怆感人。热爱祖国,忠于祖国,是人们诸多情感中最崇高最伟大的情感,更是一种美德,一种操守。人都是有“根”的。人身处异国异域,仍牢记根,感念根,忠于根,归于根,自发自觉,尤为可贵。#渥巴锡#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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