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眼前有景道不得,崔颢题诗在上头。”李白游黄鹤楼,读了崔颢的《登黄鹤楼》诗,自愧不如,就此搁笔。一代诗仙面对如此风景名胜却不敢题诗留名,真是一个大写的尴尬。其实,这样的尴尬并非李白所独有,李白之后,接过诗坛大旗的白居易、元稹也曾遇到过这样的尴尬。
开元、天宝年间,李白、杜甫双峰并峙,加上王维、孟浩然、王昌龄、高适等群峰林立,一时诗坛光芒四射,令人仰视。但是,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,大唐的衰落,一个时代过去了。然而,诗坛大潮却未因此退却,白居易、元稹、刘禹锡等新秀相继登上了历史舞台。元和、长庆、太和年间,属于他们的时代到来了。
崔颢题诗在上头经过长时间的贬谪、分离后,太和年间,鼎立诗坛的三大诗人元稹、白居易、刘禹锡,终于又在帝都长安相聚。已经看淡功名的三人不再专注于政治斗争,而是开启了随性的晚年生活。三人经常相约一同东游西逛,相互唱和,帝都周边的亭台楼阁园林寺庙,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。以前别的诗人题写在建筑上的大量诗篇,入不了他们的法眼,都被他们命人抹掉,代之的是他们三人留下的大作。
大雁塔当时,能与他们三位诗坛大咖媲美的诗人并不多,所以,三辆战车到处碾压,所过之处,“寸草不生”。直到有一次,元、白二位碾到了帝都的标志性建筑——慈恩寺塔,也就是大雁塔。此处他们并不陌生,因为当时这里会举行一年一度的盛典:当年科举考试的新科进士在曲江赐宴后,要到这里题名留念,题诗留名。贞元十六年,二十九岁的白居易考中进士,就曾在这里留下“慈恩塔下题名处,十七人中最少年”的诗句。
十七人中最少年故地重游,元、白二人虽有许多感慨,但还是没忘了照例抹掉那些他们认为水平不高的诗句。就在他们一一审视留在这里的题诗时,二人无意中发现了被灰尘蒙住的一块诗板,上面是一个名叫章八元的进士留下的一首诗。两人看着这首诗,吟哦了半天后跟寺僧说,别的诗都可以抹掉,但这首一定要保留。最后,他们破天荒没有题诗,转身就走了!
章八元是何许人也?今天读者多不熟悉,但元白应该有所耳闻,他是大历六年的进士,算得上他们的前辈,当时人称“章才子”。这首诗就是他考中进士时“雁塔题名”留下的。
却怪鸟飞平地上题慈恩寺塔
唐章八元
十层突兀在虚空,四十门开面面风。
却怪鸟飞平地上,自惊人语半天中。
回梯暗踏如穿洞,绝顶初攀似出笼。
落日凤城佳气合,满城春树雨蒙蒙。
这首诗的大意是:十层的雁塔高耸在天,四十座门都打开了,风从四面吹入。从塔顶往下看,鸟儿好像在平地上飞,塔下的人却惊讶半空怎么会有人说话。踏着塔内回旋的石阶攀登好像穿洞,攀上塔顶一看,顿时心胸开朗如出牢笼。夕阳西下长安渐渐隐没在暮霭中,蒙蒙细雨润湿了满城的春树。
落日凤城佳气合那么,大雁塔内那么多题诗,为什么独有这首诗为元白所青睐呢?我们一起来看一下。这首诗纯是摹写景物,前半描写雁塔之高,后半描述登塔体验,读来有一气贯通、心旷神怡之感。按说,这首诗在灿如星河的诗坛中,并不出众,应该不至于让元、白二位如此倾倒。所以,老沙斗胆推测,其一,可能是因为这首诗跟其他的雁塔题诗相比,显得别具一格。新科进士“雁塔题名”,一般来说,自鸣得意、自夸功名、抒发豪情壮志的比较多,当年白居易也不例外。但大家都这么写,也就成了俗套。而这首诗见塔是塔,心无旁骛,显得格外自然,与众不同。
满城春树雨濛濛其二,与元白的心境相适应。元白二人一生在官场摸爬滚打,经历了官场中的尔虞我诈,被诬陷,被贬谪,此时心态与年轻时截然不同。他们都是从这里走向官场的,这是一个象征。而这首诗写望塔、登塔,就是一个人成长的经历。年轻时望塔,希望登上去。后来登上去了,却发现已经身心疲惫。出得塔来,却如冲出牢笼,终于可以自由呼吸新鲜的空气了。所以,元白二人从这首诗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,心有所感,故而留下了这首诗。此时心情五味陈杂,自然也不出来好的诗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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