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
“一拳捶碎黄鹤楼,一脚踢翻鹦鹉洲”,这两句打油诗据说是李白去黄鹤楼打卡的时候,正诗兴大发准备赋诗一首,抬头看到崔颢的诗句,细细读来,惊为天人,叹息一声“眼前有景道不得,崔颢题诗在上头”,便搁笔而去。
如果你去过黄鹤楼,那一定记得黄鹤楼之东有个景点叫“搁笔亭”,据说正是为了纪念“崔颢题诗李白搁笔”的故事。
真的吗?
其实李白本人非常喜爱黄鹤楼,在他晚年遭流放后曾写过的《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,忆旧游,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》,里面就提到“三登黄鹤楼”。这是迄今所知的李白最长诗篇,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”也是出自此诗。
而且李白还写过不少关于黄鹤楼的诗,其中最出名的就是《送孟浩然之广陵》,“故人西辞黄鹤楼,烟花三月下扬州。孤帆远影碧空尽,唯见长江天际流”。
看起来,和上面说的“搁笔”传闻丝毫不搭边啊,不是说不写了吗?你看这不是写得正起劲吗?
这就又要说到另一首诗了,据传李白搁笔之后,觉得不服气,于是“至金陵,乃作凤凰台诗以拟之”,作了这首《登金陵凤凰台》想要比个高低:
凤凰台上凤凰游,凤去台空江自流。
吴宫花草埋幽径,晋代衣冠成古丘。
三山半落青天外,二水中分白鹭洲。
总为浮云能蔽日,长安不见使人愁。
这首诗的成就极高,也代表了李白律诗的最高水平,但和《黄鹤楼》好像也没啥关系啊?问题出就出在,后代的许多诗评,都把这首诗和崔颢的《黄鹤楼》作比较。
《唐诗直解》认为:“一气嘘成,但二联仍不及崔”。《唐宋诗举要》更是觉得:“太白此诗全摹崔颢《黄鹤楼》,而终不及崔诗之超妙,惟结句用意似胜。”不如崔颢的巧妙自然。
公元年春天,遇赦的李白经过一冬的巴陵之游又回到了江夏,览胜访友之余便写了江夏的名胜《鹦鹉洲》:
鹦鹉来过吴江水,江上洲传鹦鹉名。
鹦鹉西飞陇山去,芳洲之树何青青。
烟开兰叶香风暖,岸夹桃花锦浪生。
迁客此时徒极目,长洲孤月向谁明。
此诗与《黄鹤楼》的词句、构造更像了,但格调略显卑弱,也被世人诟病是模仿之作。清人方东树在《昭昧詹言》就说:“太白《鹦鹉洲》格律工力悉敌,风格逼肖。未尝有意学之而自似。”
于是,关于“李白也有写不了的诗”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。
元朝有个叫辛文房的人,写了一本《唐才子传》,里面就有记载:“李白登黄鹤楼,豪情满怀,诗兴勃发。正欲即兴赋诗,却见同代诗人崔颢已先于他,将《黄鹤楼》一诗置之于此。”留下一首打油诗,“一拳捶碎黄鹤楼,一脚踢翻鹦鹉洲。眼前有景道不得,崔颢题诗在上头”,便搁笔而去。
李白本身就是话题很高的诗人,这么一联想自然世人就乐得吃瓜看戏了。
不过这几句打油诗看上去就很不李白,考据党出来帮李白辟谣了。
清代湖北有个叫陈诗的学者进行过考证,指出李白搁笔并无此事。此传闻来历是因为“李白去武昌,见崔颢黄鹤诗,叹服不复作。去而赋金陵凤凰台。其后禅僧用此事,作一偈:‘一拳捶碎黄鹤楼,一脚踢翻鹦鹉洲。眼前有景道不得,崔颢题诗在上头。’原是借此一事设词,非太白诗也。流传之久,信以为真。”
至于李白的凤凰台也好,鹦鹉洲也好,和黄鹤楼相比到底谁高谁低,我们的纪晓岚纪大烟袋已经在《唐宋诗醇卷七》中说得很明白了:“崔颢题诗黄鹤楼,李白见之,去不复作,至金陵登凤凰台乃题此诗,传者以为拟崔而作,理或有之。崔诗直举胸情,气体高浑;白诗寓目山河,别有怀抱,其言皆从心出发,即景而成,意象偶同,胜境各擅。论者不举其高情远意而沾沾吹索于字句之间,因已蔽矣。”